“玻璃大王”曹德旺的透明人生

（图源：福耀玻璃官网）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赵云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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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6日，全球最大汽车玻璃制造商福耀玻璃完成权力交接。79岁的“汽车玻璃大王”曹德旺将董事长职务正式交予长子曹晖，为企业长达37年的创始人时代画上句号。

在宗族观念深重的闽商家族企业里，福耀玻璃继承权的交接过程显得格外顺畅。

这也得益于曹德旺长达十八年的精心布局——从让曹晖深入玻璃车间历练，到派往香港、美国开拓市场，再到支持其自主创业并最终通过并购回归福耀玻璃。这一系列安排，为曹晖的接班奠定了坚实基础，也让他接班显得合情，合理，鲜有争议。

另外，大概二十年前，曹德旺就曾把代理人管理的可能性打消。

“曹晖，我的儿子，论水平，论资历都不如你们，但是他有两个比你们强的点”，曹德旺早在多年前就明确表达了子承父业的决心：“他是曹德旺的儿子，第二，他手上有可以作出福耀方向决定的股票，谁都不能替代，因此他可以坐这个位子。”

也因以上种种铺垫，“长子继承”早被写进了福耀的“内务纪要”之中。所有人心知肚明，并且静静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这是一个典型的“曹德旺式”思维逻辑：计算得失，直言不讳，直面内心。

就像曹德旺所从事的行业一样，他的人生，宛若一面透明坚硬的玻璃，让自己，让别人，都一眼看透。

透明继承

福耀玻璃原定董事长任期2027年1月才到期。在此之前，大家普遍认为，那时便是曹晖正式接棒之时。

对于此次交班，曹德旺的回应简单而直接：“我八十岁了，退休了。退下来对福耀更有好处，让新一代人去接手”。

而对于让“年轻人”接班，曹德旺笑谈，曹晖也已经“50岁”，“早一年更好”。

曹德旺做任何事都很坦诚，接棒之事亦然。

一些闽商有着长子继业的传统。而曹晖也早早地被当成接班人培养。从基层工人到副董事长，曹晖曾主要被授权解决全中国在加入WTO的首个重大反倾销案件，远赴香港和美国开拓市场和供应链等。

然而，意气风发的继任者，不愿萌荫在曹德旺的大树之下，并选择在2015年出走创业。

为了让曹晖回归继承者之路，曹德旺不惜借助媒体的力量，将他邀回接班长子的计划和盘托出。

其包括：令女婿叶舒代理总经理，收购吸并儿子曹晖的创业公司，令儿子履职副董事长，最后交班。

值得注意的是，作为曹德旺女婿的叶舒，一度被曹德旺像儿子一样在基层历练，慢慢升迁，直至升任总经理。但是，就在曹晖出走，叶舒走马上任之际，就在众人都以为福耀将实施职业经理人代理时，曹德旺却直接坦诚了子承父业的最终目标，令公司治理架构始终维持稳固。

2018年，福耀玻璃收购曹晖创办的三锋集团，曹晖正式回归福耀，这为后续交接迈出关键一步。而时至今天，一如曹德旺所述，曹德旺请回了曹晖，正式完成了交班。

即便交班完成，曹德旺也不回避其对福耀仍然存在的实质影响力。

比如，曹德旺曾表示会在儿子接班后任名誉董事长，直至接班后完全退出。目前，在“终身荣誉董事长”的名头之外，曹德旺仍然担任公司的董事，战略委员会委员等职位。

透明治理

在继承问题上的坦诚，只是曹德旺构建企业透明治理体系的一个缩影。

许多人不知道的是，福耀玻璃是中国首个引入独立董事制度的上市公司。

曹德旺曾在2020年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有过这么一段描述：“从挂牌那天开始，我就展开了一场以完善自我为目的的改造，要把福耀玻璃真正做成名副其实的上市公司。我开始在国际上进行公司治理、发展方向等方面的调研，发现了国际上的独立董事制度，我觉得很好。”曹德旺表示。

他还表示，“企业引进独立董事，要用好独立董事，他要绝对有权独立行使职权，起码要做到这样才能有效果。能够做到这一点，对企业发展有很大的帮助。中国企业现在对独立董事的认识可能还要进一步加强。”

彼时，福耀玻璃还选举了一位小股东代表——王宝光担任董事长。而在曹德旺看来，“选他为董事长，就是选有影响力、有能力的人来做，而不是谁是大股东谁做。”

时至今日，独立董事制度已经成为A股的标准配置，但大量公司的独董履职情况浮于表面。

福耀玻璃，却至今仍在持续完善这一制度。例如，公司在2025年修订了《独立董事年度报告工作制度》，进一步明确了独立董事在年度报告编制和披露中的具体职责，要求他们维护公司整体利益，保护中小股东权益，并不受主要股东的影响独立履行职责。

福耀玻璃的“财报”也是A股固定的“风景线”——由于财务制度严格，高效且透明，在全球布局并且收入达到400亿元以上，其定期报告几乎每次都是A公司中最快披露的。

透明的制度并非作秀。从本世纪初的反倾销案件，再到全球化投资布局，福耀的每一步动作都受益于透明的管理制度，以及表里如一的公司经营，从而化险为夷。

透明人生

每个成功企业家的内心都是一片汪洋大海。有人澎湃汹涌，有人静水流深。

而曹德旺的大海，既波涛汹涌，又清澈见底。

在为人熟知的自传《心若菩提》中，曹德旺不避讳地谈及婚姻不忠的经历，情节之坦率令人瞠目。

他不掩饰生活中的一切，欲望与克制，奢华与简朴：比如爱穿着草鞋登高，只愿意住在福建老宅里。

更不用说，他的直言不讳，叠加企业家的身份，让他多次被置于风口浪尖之中。

他会精确地，长远地考量每个重大举措，计算得失。而即便是正派，公益的做法，曹德旺也不避讳谈及自己的私心。

甚至于，在创办福耀科技大学之时，曹德旺依然会算计，培养每个大学生要亏多少钱，如果不能为福耀所用，会造成多大的损失。

他办公室悬挂的对联：“敬胜怠，义胜欲；知其雄，守其雌”，是他行为的注脚。即以恭敬勤勉战胜懈怠，以公道正义战胜私欲。

曹德旺退出了江湖，但我们仍然期待更多的“曹德旺”，能在中国经济中扮演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