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员成谣言主角：流量收割背后的苦情戏、软色情和矛盾对立
21世纪经济报道 记者钟雨欣 实习生睢佳 北京报道
近期，一名男子因冒充外卖骑手摆拍假工资条造成严重负面影响，被警方刑事拘留，引发广泛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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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以来，“假冒骑手”捏造剧本拍视频事件频发，通过梳理相关事件，记者发现，苦情戏、软色情和矛盾对立，是此类虚假视频的“流量密码”。针对创作者虚构演绎的问题，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上线了“添加标注”功能，当作品真实性存疑时，平台将介入进行处理。
套路1:利用公众善意，以“苦情”赚“同情”
营造“苦情人设”是“假骑手”摆拍常用的方式，以此来博取公众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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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8月，一则“外卖骑手深夜送餐却被盗车”的视频在网络传播。视频显示，一名身穿外卖服、戴着头盔的女子，倚靠在街边电线杆上大哭，随后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哭喊起来，视频内容引发热议，有网友留言表示“偷小姑娘车的人太可恶”“生活不容易，希望警察抓住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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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中国互联网联合辟谣平台消息，湖南怀化市公安局鹤城分局网安大队核实，该视频信息为谣言，系由网民周某某、杨某某、李某某三人策划拍摄的虚构事实。周某某、杨某某、李某某因涉嫌编造发布虚假信息扰乱公共秩序，违反了相关法律规定，已被公安机关依法行政拘留。
2023年9月18日，江西吉安“男子带抑郁症妻子送外卖”一事冲上热搜。该男子在视频中表示，自己的妻子患有抑郁症，自己的母亲已经精神分裂18年，父亲2020年因癌症去世，无法照顾妻子，岳父母也有自己的工作，且两人原生家庭不匹配，他不放心妻子一个人在家，才会带着她送外卖。后经吉安县相关外卖站长核实，未查询到该男子的入职及跑单记录。
今年1月，一则“211毕业男子被裁员后瞒着妻子送外卖”的视频让很多网友感到“心疼”。高学历失业、中年危机、养家糊口的压力……种种要素，精准戳中网友“泪点”。但是，后经相关外卖平台核实发现，该男子在视频中晒出的跑单收入截图，实际上源于一位叫“胡某荣”的骑手。“胡某荣”骑手回忆，曾在路上被人用手机拍摄了跑单截图。
中国互联网联合辟谣平台曾分析指出，冒充特定机构和群体的不实信息涉煽情行骗的现象较为突出，例如，有自媒体炮制“上海外卖小哥为28万彩礼加班活活累死”剧本，无中生有煽动情绪；编造“外卖平台停止向45岁以上骑手派单”的谣言，故意制造并贩卖“年龄焦虑”，给广大骑手群体带来困扰。
套路2:假桃色真擦边，黑丝短裙当噱头
2023年11月，博主“小逗逗”拍摄制作的多组女性身着外卖工服、丝袜或短裙送外卖的擦边视频及照片在网上流传，被大量自媒体解读为“新型卖淫模式”。有人将海外某订餐平台的高价菜单页面，与“小逗逗”摆拍的身穿外卖工服涉黄擦边照片拼凑在一起，通过社交软件进行转发扩散。海南琼中警方介入调查后发布通报，称“外卖1400元牛杂汤提供非法服务”为不实信息。 2023年11月16日，“小逗逗”发布道歉信，称其为了获取流量冒充骑手身份，摆拍了送外卖的相关视频、照片。
此外，还有博主“萌妹御姐控”冒充骑手，拍摄穿着骑手工装、短裙丝袜等暴露衣着照片，并在网上传播；博主“苏苏在送餐”冒充骑手，穿着骑手工装、超短裤、丝袜，拍摄发布数十条虚假送餐视频博取流量。相关涉事博主遭到了美团起诉。
除了借骑手身份发布擦边视频外，还有人编造虚假“桃色事件”吸引眼球。2023年9月，有自媒体称深圳某小区一外卖员被女业主强行壁咚，引发关注。后来，原视频博主表示，视频系摆拍段子，且拍摄地点在湖南，因工作疏忽而道歉。
记者注意到，早在去年1月18日，中央网信办就已点名此类不良现象，要求严管借低俗着装、露骨动作等方式，打造“酒店媛”“景点媛”“雪媛”“农媛”“外卖媛”等各类低俗人设，进行炒作引流的问题。
套路3:挑拨矛盾对立，放大仇视情绪
在这类视频中，“底层定位”、“弱者叙事”是造谣者的常用套路。
据“平安泰州”微信公众号消息，近日，江苏泰州公安海陵分局网安大队破获一起冒充外卖骑手“虚假摆拍引流案件”。嫌疑人张某从未从事外卖骑手职业，却为了博人眼球、赚取流量，以“骑手低薪、平台扣款”为流量密码，累计发布虚假短视频87条，播放量近500万，造成严重负面影响。目前，张某已被警方刑事拘留。
据悉，张某失业后，本想靠经营自媒体赚取收入，后无意间发现谈及外卖骑手收入的相关视频热度都非常高，便想效仿此类视频内容寻求引流关注。虽然自身从未做过外卖骑手，不了解其真实收入及工作流程，但通过虚假摆拍及制作假工资条展示月收入，张某的视频还是很快便突破了上千的播放量。此后，张某的视频重点转向了虚构平台克扣管理等方面，视频热度更是大幅提升。
海陵区美团骑手站点负责人介绍，张某的视频给其日常工作管理造成严重负面影响，常有骑手拿着视频询问是否存在此类不合理扣款，并且在招募骑手时也时常遇到相关质疑。更严重的是，这些虚假视频给辛苦工作的一线外卖骑手造成了巨大伤害。
除了着眼于骑手与平台间的关系，还有一些“有心人”会编造骑手与商家、消费者之间的矛盾。上海辟谣平台曾分析涉及外卖小哥的谣言套路，其中就包括挑拨外卖员与消费者或商家的关系，编造“外卖员为报复消费者/商家，对着餐品吐口水”“外卖员盗取消费者餐品”等消息。
上海辟谣平台称，外卖小哥这一基层“打工人”的身份与“地域差别”“贫富差距”“身份差异”“职场矛盾”等社交平台流量密码结合在一起，成为造谣者的获利“宝典”。
记者在电商平台搜索“外卖服”等关键词发现，有不少商家正在销售外卖员的工作服，有的还标着“官方正品”等字样。对此，美团方面告诉记者，外卖员工作服唯一官方售卖途径是骑手app骑手商城，其他电商平台都不是正品。
平台上线标注功能，处置不实信息
自媒体规范及谣言治理是近年来监管部门及相关平台的关注重点之一。2023年7月，中央网信办发布《关于加强“自媒体”管理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其中强调，“自媒体”发布信息不得无中生有，不得断章取义、歪曲事实，不得以拼凑剪辑、合成伪造等方式，影响信息真实性。
《通知》还规定，加注虚构内容或争议信息标签。“自媒体”发布含有虚构情节、剧情演绎的内容，网站平台应当要求其以显著方式标记虚构或演绎标签。鼓励网站平台对存在争议的信息标记争议标签，并对相关信息限流。
在内容标注方面，抖音、快手已作出相关措施。
抖音今年1月发布的《治理不实信息年度总结》提到，2023年，抖音重点上线了“打标”功能。首先，创作者发布演绎类作品前，可主动使用平台工具，对作品打标，如注明“虚构演绎，仅供娱乐”“取材网络，谨慎辨别”等。其次，当平台发现某个作品真实性存疑时，会向创作者发送站内信，提示其作品疑似存在“演绎摆拍”，后者同样可以使用平台工具，对作品补充打标，相关标识会在视频下方自动展现。最后，如创作者未打标，但作品真实性存在争议时，平台在核查的同时，也会主动对作品打标“真实性存疑”。
2023年，抖音累计对1.9万多个发布不实信息的账号进行全面封禁等处置，清理视频240多万条，对102.3万条不实信息视频标记辟谣标签。
《2023年快手社区治理报告》显示，为避免因来源不明造成用户误解或混淆，2023年快手上线“作者声明”功能，创作者在发布利用AI等技术生成、剧情演绎等内容时，可根据具体情况使用该功能主动添加标注，降低用户理解成本。2023年，快手累计处置不实信息33477条，对375个典型账号进行处罚，对8737条视频标记辟谣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