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丨周冠宇：F1少年走出围场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陶力 张梓桐 易佳颖 实习生刘禹希 上海报道
4月19日，上海，笼罩在烟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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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F1联想中国大奖赛如期开幕。即便这是一个工作日，仍然有数千名从全国各地连夜赶来的观众，在现场观摩了激情迸发的时刻。
冲刺赛排位赛结果出炉，迈凯伦车队诺里斯夺得冲刺赛杆位，梅赛德斯奔驰车队汉密尔顿和阿斯顿马丁车队阿隆索分列二、三名。索伯车队的中国车手周冠宇排名第十。
时间拉回到约一周前。夜幕降临淮海路，一派车水马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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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人群帷幕之中，周冠宇现身PUMA淮海中路旗舰店。随后的4月13日清晨，他又亮相上海静安嘉里中心lululemon门店。
距离比赛仅仅一周，周冠宇的行程依然忙碌。在粉丝一轮又一轮的追逐中，他在媒体面前已经能够侃侃而谈，不再青涩。这个从中国走出去的F1少年，正在走出他奋斗多年的围场，站到了聚光灯下。
“我很紧张，也很激动。”周冠宇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坦言了此次回来的压力，他希望在主场作战能不辜负大家的期望，同时也希望这站成为赛季的焦点，刷新他在F1最好的成绩。
“对我而言，重要的不仅仅是拿分，更重要的是要把最好的状态在赛场中展现出来。”
作为与奥运会和世界杯齐名的世界三大体育赛事之一，F1过去三年并没有在我国展开，国内的观众群体也相对有限。
但随着中国大奖赛的再度回归，以及周冠宇的号召力，国内车迷的热情迅速蔓延。售票平台的数据显示，2024年F1联想中国大奖赛一经开票，各档位门票在十五分钟内便抢购一空，399元的看台票在第三方平台上也一度炒至2999元天价。
而聪明的品牌商们也已盯上了周冠宇这个天生的“流量池”。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周冠宇身着的那件赛车服，醒目的品牌logo占据了衣服的领口、前胸、两袖的每一处空隙。
一直以来，F1运动本身就需要高成本和高投入，车手自带的商业价值往往也超过其他体育运动。尽管周冠宇目前的成绩尚存不确定性，但25岁的他很清醒，“我希望未来还是专注在赛车领域，暂时不会去考虑综艺或者拍电影。”
围场之内
在上海静安嘉里中心lululemon店内，一场“从2004到2024”周冠宇主场首秀特展，吸引了诸多粉丝前来打卡，一张张照片背后，可以清晰还原周冠宇20年的追梦经历。
（本报记者 陶力/摄）
2005年，6岁的周冠宇在现场观看了当年F1中国大奖赛的激情角逐。伴随着引擎轰鸣和赛场的阵阵音浪，时任雷诺车队一号车手的阿隆索率先冲过终点，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共鸣。周冠宇8岁时开始了卡丁车训练。
2010年，跳级参赛的周冠宇在12-16岁组别的全国卡丁车锦标赛中脱颖而出，赢得了八个分站的冠军，并最终斩获年度总冠军。
但此时，距离他的终极理想还有相当长的距离。于是，12岁的周冠宇踏上了前往英国的求学路。2018年，18岁的周冠宇赢下国际汽联F3欧锦赛波城站首回合冠军。
这位年轻的F3车手，成为首位在这一级别单座赛事中夺冠的中国车手。2019年初，周冠宇结束了与法拉利车手学院的合作，加入雷诺运动员学院并成为雷诺F1车队的发展车手。
此后，周冠宇的职业之路驶入了快车道。2021年，周冠宇夺得2021赛季亚洲F3锦标赛车手总冠军，并在巴林站比赛中夺得自己F2生涯首个正赛冠军。同年11月，他正式成为阿尔法·罗密欧车队2022赛季的F1车手，成为了中国历史上首位一级方程式赛车正式车手。
不少行业内人士称，周冠宇正在书写中国赛车的历史。“虽然他现在的分数并不高，但已经是历史性的突破。”
今年也是周冠宇成为F1正式车手的第三个赛季，并迎来首个主场作战，“我更渴望从中国站有一个转折点，可以重新有一个更好的开始，然后顺利地去完成每一个比赛和练习赛。”周冠宇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解释，“我觉得赛季虽然只过了三场比赛，但是对于我个人来说，或者对于我们车队来说，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开始。”
他进一步表示了全力以赴的决心，“不让大家失望，然后把自己最好的一面拿出来，上海这条赛道可能对我来说不是最熟悉的赛道，没有跑过，但我觉得，以前两年的经验，我希望可以做最好的准备。”
F1常用“围场（Paddock Club）”一词称呼赛车库房，它不仅是赛车和设备的存放地，更是车队工作人员准备比赛、制定策略、调试赛车的重要场所。
在这里，车队成员们共同经历着比赛的紧张与刺激，分享着成功的喜悦和失败的挫折。对于周冠宇来说，更熟悉的世界还是在围场。
不止于此
自古以来，人类对于速度的极限探索从未停歇，无论是依靠个人的毅力和汗水，还是借助机械科技的强大助力。而赛车场，无疑是这一探索的绝佳舞台，它汇聚了速度与激情的极致展现。但在承担着运动功能的同时，赛车场同样也是各方参与者疯狂揽金的“吸金石”。
早在2021年确定征战F1，周冠宇就迅速吸引了赞助商的眼球。目前，他代言了包括宇舶表、轩尼诗、汇丰、Dior、lululemon等不同品类的多家知名品牌。一位品牌代理广告商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周冠宇品牌代言费用不斐，在500万元往上，而且挑品牌也不会去签短期的合作，起码要一年起步。”
周冠宇后续几个月的商业合作，行程满满。国内，观众对F1赛事的认知，离不开媒体曝光和赛车icon的打造。2003年，F1赛事首次登陆央视，彼时恰好正值“车王”舒马赫的巅峰时期，为F1赛事打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记。
如今，在赛场聚光灯和品牌方曝光的双重加持下，周冠宇正在成为国内年轻车迷群体的赛车icon。
4月10日，周冠宇化身PUMA“一日站长”， 穿梭至PUMA品牌快闪体验店，还与明星艺人一起参与直播。一位接触过周冠宇的工作人员表示，“周冠宇的个人素质很不错，商业活动的配合度也很高。”
此外，一连串的商业活动之下，面对来自中国车迷的喜爱和支持，周冠宇说：“我非常开心，赛车终于出圈了。今年中国大奖赛很早就倍受关注，相信越来越多的朋友会被F1的魅力所吸引，我也期待可以在赛场上收获大家的欢呼。”
他还表示，“在国内，赛车运动这些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让我感到很开心的一点是，F1从2004年到2024年，无论是知名度还是车迷粉丝，群体越来越大众化。以前在中国，赛车还不是大家最熟悉的运动，但现在我看到更多人有兴趣了解关于我追逐梦想的故事，了解赛车的魅力。”
但与荣耀与光环相伴而生的，还有围绕周冠宇成绩背后的争议。
在刚刚过去的中国大奖赛前最后一站F1分站赛——日本大奖赛上，距离首次在家门口作战只剩不到两周时间，周冠宇就因赛车变速箱故障退赛。他赛后表示，近期遇到的一系列故障让他感到沮丧，近几站比赛是“令人失望的赛季开局”。
“在退赛之前我的发车、速度都不错，整体节奏很好。我们必须在下一站比赛前解决问题。”周冠宇说道。
作为运动员，成绩的确是外界关注的最核心因素，也常常让运动员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在谈到新赛季目标时，周冠宇说：“经历了前两个赛季的经验积累，今年我会更加专注于寻求突破，意味着我需要展示更激进的竞技状态。总体来说，积分和个人最好成绩，依然是我需要去突破的目标。当然，最近的目标一定是在中国站，奉献一场全力以赴的比赛。”
F1出圈
在主场首秀特展现场，周冠宇对其中的20件展品如数家珍。谈及小时候第一次现场观看F1中国大奖赛时，他更是十分感慨，2004年F1中国大奖赛是第一个在中国举办的世界三大体育赛事，“很感谢父母让我有机会现场观摩，引擎的轰鸣声给儿时的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这张门票——K看台24号座，就是我赛车之梦起航的地方。”
相较于世界杯、奥运会之类的大众运动项目知名度，F1略显小众。但是此番在国内已是成功“出圈”。
这也是周冠宇很为之自豪的一个变化。F1车手这个头衔不仅代表着顶级的赛车驾驶技术，同时也包含着对一位车手综合能力的考验。“下一步我首先会继续推广赛车运动，让越来越多的人了解赛车，对赛车产生兴趣，了解赛车的魅力。我也期待在未来看到有更多中国车手加入到国际赛车的大家庭中来。”
事实上，“出圈”的不仅仅有F1赛车，还有周冠宇本人所附加的商业价值。自周冠宇在国际赛场崭露头角以来，联想宣布成为F1赛事官方赞助商（Official Partner）。这一赞助商头衔仅次于F1七大全球合作伙伴（Global Partner）。国产科技品牌小米与梅赛德斯AMG马石油车队达成合作；字节跳动旗下TikTok的logo则出现在阿斯顿马丁车队的赛车上。
与此同时，AI领域的科技公司也希望在周冠宇所处的赛车场景内挖掘出更多的落地可能。
在周冠宇与商汤科技董事长徐立的对谈现场，徐立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坦言，AI+体育也是未来大模型落地发展的一大潜力方向。商汤基于自身的视觉大模型体系，从技术数据统计、动作分析判断、赛事直播支持等方面，来辅助运动员表现能力分析，从而提升运动能力。
跨界的融合越来越多，而周冠宇的兴趣也远不止于围场，他喜欢嘻哈音乐也喜欢前沿的设计，“如果不做赛车手，我会选择做设计师。”周冠宇从F2时起，就开始在头盔里融入青花瓷图案、汉字、上海标志建筑群等元素，在与lululemon共同设计的2024限量纪念款中，周冠宇也特别突出了上海的地理坐标。
对于品牌商与营销行业来说，近年来国内现象级运动员的个人IP是非常稀缺的，因此周冠宇受到追捧并不意外。F1这个赛道有强大的粉丝和商业基础，周冠宇是目前（中国）名次最高的一位。品牌商在选择代言明星或者运动员时，也需要很多故事性可讲，否则也难以凸显品牌特征。
但与此同时，如何在充分挖掘自身商业价值的同时避免出现负面影响，也成为周冠宇为代表的体育明星所要思考的命题。
“要延伸商业价值首先要做好自我保护，商业价值一定是保护性开发的状态，如果过度商业化就会带来负面影响，从而影响长期的商业价值。比如说苏炳添承载了黄种人的历史性突破，未来是需要将明星的价值进行IP化打造。”体育营销专家、关键之道体育咨询公司创始人张庆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分析道，在品类开发的管理上，明星都会面临同样的问题，就是总有商家会纷至沓来。
他建议，体育明星首先要在品类上进行严格的限定，然后在商业合作伙伴的选择方面也要进行非常细致的调查，了解合作伙伴的背景等，因为运动员的形象某程度上和国家形象是息息相关的。还有就是针对个人特质进行系统规划。
“一般商业企业都会从三个维度来衡量体育明星的品牌价值，最核心的是竞技价值，包括运动员所在项目领域的影响力，所获得成绩的影响力等。二是社会价值，包括体育明星在竞技场之外的破圈能力、个人故事性等。三是商业应用层面的价值，包括体育明星的自由度，商业化的可拓展空间等。”张庆进一步解释。
得益于赛车运动的普及，F1自身的营收情况也发生了根本性好转。根据F1母公司自由媒体集团(Liberty Media)公布的财报，F1在2017年和2018年分别亏损3700万美元和6800万美元，原因是自由媒体在扩大数字媒体业务等领域加大了投资。到2019年，F1扭亏为盈，利润为1700万美元。这是该赛事自2016年以来，首次在年度财报中实现盈利。
2024年2月发布的财报显示，F1在2023年的总收入达32.22亿美元，同比大涨25%，利润达3.92亿美元，同比增长64%。
据媒体报道，2023年约有300家公司和品牌赞助了10支F1车队，这一数字是十年前的两倍。公开资料显示，2024年F1五大车队赞助商第一名是甲骨文（红牛车队）；第二名是沙特阿美（阿斯顿·马丁车队）；第三名是马石油（梅赛德斯车队）；第四名是Stake（索伯车队）；第五名是Bybit（红牛车队）。
无论成绩如何，观众和粉丝们，依然祝福周冠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