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事故频发，盈利压力下大型乐园如何绷紧“安全之弦”？｜315消费调查①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张赛男 上海报道 

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3月初，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开出一张“罚单”，深圳华侨城欢乐谷旅游公司因特种设备违法行为，被罚款30万元；暂扣或者吊销许可证；对相关责任人处罚款188975.69元。

这源于去年10月深圳欢乐谷发生的过山车碰撞事故，该事故造成28人入院就诊，其中3人重伤、7人轻伤，直接经济损失397.50万元。事故调查组认定，该案是一起因企业安全主体责任落实不到位、事故设备维护不善等原因造成的一般特种设备责任事故，并对相关人员进行了处理。

游乐园是释放快乐能量的场所，但近一年内，大型游乐园安全事故时有发生，让人心有余悸。

无独有偶，春节假期，郑州海昌海洋旅游度假区的一名潜水员在企鹅池进行作业时溺亡，有现场游客指出，当时发现问题向工作人员反映，但对方未及时采取相关措施。针对此事，不少网友质疑园区安全监管缺位。

复盘以往发生的游乐园安全事故，存在主观或客观原因，但往往和园区的管理措施缺失有关。前车之鉴，后车之辙，时值“3·15”消费者权益日，游乐园项目安全问题受到关注，多方人士呼吁，需要加强技术标准和安全规范建设，提升管理水平，为游乐设施勒紧“安全带”，保护消费者合法权益。

安全事故频发

郑州海昌海洋公园的事故发生在春节假期之间，着实让人揪心。据其发布的一则官方情况说明，事故发生在2024年2月12日16时30分左右，园内企鹅馆进行常规水下保洁工作时，工作人员出现溺水，最终因抢救无效不幸离世。公园积极配合此次事件相关调查，协同劳务公司对家属进行关怀抚慰，并已与家属妥善完成善后工作。 

有媒体联系到知情人士了解事故细节，据其报道，这名工作人员在水温零下的企鹅馆海底隧道作业时，氧气管“飞”了，导致溺水。现场游客发现问题向工作人员反映时，工作人员未及时采取相关措施，足足花费大约15分钟才将其救下。

这引发了网友对园区安全监管的质疑，认为是园区安全保障措施不到位造成的。 

针对此事件，海洋公园在官方声明中表示，会高度重视安全管理工作，已进一步加强监督防范，切实做好园区安全保障。

郑州海昌海洋旅游度假区位于河南省郑州市中牟县，总占地面积约42.5万平方米，是中原首个海洋文旅度假区，春节期间，园区迎来了大批游客。郑州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公开数据显示，郑州海昌海洋旅游度假区在春节期间累计接待游客超18万人次，园区接待游客总人次、票务总收入、二次消费收入、客单量等全维度创历史新高。

近一年内，诸如此类的景区安全事故时有发生。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据公开报道统计，过去一年国内外发生的园区安全事故，涉及过山车碰撞、过山车脱轨、重要零件断裂、游客脱离安全束缚装置、突发自然灾害影响、溺水、充气城堡安全隐患等多个原因。 

其中，深圳欢乐谷过山车碰撞事故引发的舆论影响最大，调查报告显示：过山车碰撞事发时，事故设备发射区的1号涡流制动板后螺栓已疲劳断裂，导致涡流制动板在抬升时产生较大横向偏移，与前进的1号车永磁体发生刮碰又进一步增大了偏移量。

事故调查组综合分析认定，深圳华侨城欢乐谷旅游公司作为事故设备的运营使用单位，存在安全生产意识淡薄、主体责任落实不到位、隐患问题失察失管，放任设备“带病”运行、维修人员技能不足等问题。

谁在缺位？

为何近期游乐园安全事故频发？中国企业资本联盟副理事长柏文喜认为，首先，游乐行业追求新奇和惊险刺激，新技术在游乐设施中的应用往往缺乏成熟的经验和技术标准，增加了风险识别的难度。

其次，大型游乐设施制造企业的技术能力相对薄弱，尤其是在保障产品质量安全性能稳定性方面存在一定难度。此外，部分个体经营者的运营管理水平低下，缺乏日常检查和维护保养方面的投入，安全管理水平低下。运营使用单位的日常检查和维护保养能力也有待提高，尤其是在小型游乐园中，这些问题更为突出。最后，设备使用条件复杂，超负荷情况也是导致事故的一个因素。

就事故频发的现状，浙大城市学院文化创意研究所秘书长林先平也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指出：“设备老化或者是设施设备本来质量就有问题，没有达到安全标准。部分游乐园的设备使用年限较长，可能导致设备性能下降，安全系数降低。”同时他也指出，对于违规操作、未按照规定进行安全检验的游乐园，现行法规的处罚力度相对较小，难以形成有效震慑。

除了深圳欢乐谷过山车事件，据记者统计，近年来因设施故障引发的事故不在少数，2021年2月13日，湖南邵阳一游乐场“高空飞翔”项目发生故障，事故造成10多人受伤送医；同年2月18日，四川绵阳市游仙区富乐花乡一网红桥拉钩断裂，导致多人坠地受伤。 

随着新兴景区、娱乐项目的相继面世，设施设备安全问题愈发成为业界关注的重点。

北京市京师律师事务所律师孟博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根据特种设备安全法的规定，电梯、客运索道、大型游乐设施等为公众提供服务的特种设备的运营使用单位，应当对特种设备的使用安全负责，设置特种设备安全管理机构或者配备专职的特种设备安全管理人员。 

据了解，针对目前国内大型游乐设施的安全检验现状，相关部门已制定了一系列法律法规和标准，对游乐设施的设计、制造、安装、运营等进行严格监管，但仍然存在不少问题。

安全和盈利的平衡点

加强自身监管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却并不简单，这意味着真金白银的付出。“如果游乐园在设备维护保养方面投入不足，可能会导致设备故障频发，从而增加安全事故的风险。”林先平说。

“个体经营者以短期营利为目的，常常躲避政府监管，缺少有效的安全管理。”柏文喜也表示。

游乐园安全保障措施不到位，很大程度上就与高昂的维护成本有关。

以上海迪士尼为例，据此前媒体报道，园区总体投资大约为55亿美元，约合300多亿元人民币。在建设之初，迪士尼表示，将在基本的运营成本之外，再额外投入接近3亿美元来保障上海乐园的成功运营。

要维持后续运营的成本也十分高昂。据悉，迪士尼多年来一直坚持的“三三制”经营原则，即每年将淘汰三分之一的硬件设备，更新三分之一的设备、维护三分之一的设备。每年的运维费用之高可见一斑。 

在高昂运营成本的投入下，迪士尼在一众游乐项目中领跑。上海迪士尼度假区此前透露，2023年对于乐园来说是创纪录的一年，乐园的游客量已经超过了1300万人次。

但即便如此，迪士尼乐园的安全事故也并未绝迹。去年12月，一位儿童为捡拾物品半途下车而被撞倒，使得疯狂动物城园区热力追踪项目暂时关闭，迪士尼游乐设施的安全性和监管遭受质疑。

欢乐谷背后的华侨城也承受着财务压力。华侨城的经营模式是“地产+文旅”并行，其中欢乐谷是华侨城文旅业务中最知名的品牌，承载着推动文旅业务发展的重任。据披露，2023年上半年，华侨城旗下的主题公园业务接待游客近1900万人次，刷新历史纪录。但即便如此，也难掩公司业绩巨亏的颓势。公司披露的业绩预告显示，预计2023年出现亏损，亏损额预计在51亿～72亿元，上年同期亏损109.05亿元，同比上升53.23%～33.98%。

华强方特的盈利前景一度不明朗，其在2021年、2022年陷入连续亏损后，终于在2023年转盈，上半年实现营收28.7亿元，同比增长43%，净利润2.9亿元。其中，实现文化科技主题公园运营收入19.8亿元，增幅为174.47%。从其披露的具体财务数据来看，园区运营成本占据大头，主题公园运营成本达到12.96亿元。

对于文化旅游项目的管理者来说，成本管控和服务品质是一个两难的博弈，但“安全第一”无疑是市场共识。“游乐园应在设备维护、更新等方面加大投入，确保游乐设施的安全运行。同时，应制定完善的应急预案，提高应对突发事故的能力。”林先平说。

（爆料征集！欢迎点击链接或扫描下方二维码，使用21世纪经济报道“爆料通”）